小的时候天天盼着过年,因为到了过年才能吃上好东西。可从2010年春节起,我就最怕过年,因为每到大年三十那天,我就会自然想起父亲去逝的情景,可时间过得真快,转眼又要过年了,并且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。
我老家是江苏宿迁,可以说是真正的苏北,用现在的人来说,是江苏的“西藏”,属于比较穷的地方。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,听母亲说,我们家和爷爷奶奶分家的时候,一共就分了13斤小麦过了一个冬天。从我记事时起,一直到包产到户的80年代初,我们家因人口多(兄妹5人)就没有吃过什么细粮。冬天除了外婆给我们兄妹每人做一件带着补丁的棉袄外,里面没有一件内衣,经常被冻哭,晚上睡觉也是兄弟四人躺在没有铺被的芦柴席上,每天睡觉时不得不脱下棉衣铺垫在身体下。因家里人口多,挣工分少,尽管父母每天很辛苦,到了年底生产队分钱时,我们家也只能分到十几元或几十元钱,有时还可能分得更少。我记得小时候自己得过一场大病,后来听说叫白喉,当时很难治,公社医院的医生劝父亲说,不要治了,治好的希望不大,父亲听后,毫不犹豫地硬是抱着我步行到几十里外的县城去看,那时没有任何交通工具,听妈妈说,父亲胳膊累得很长时间都抬不起来,为此家里还欠人不少外债,最终还是把我从死亡线上抢了回来,给了我第二次生命。
父亲是生产队会计,待人诚恳,老实本分,勤劳节俭,办事公道,不仅算盘打得好,字也写得很漂亮。每天天不亮就要到离家有一里路的井里去挑水,然后还要到生产队领着群众干活。我记得有一回,生产队院子里晒了几千斤粮食,午后天上突然起了乌云密布,看起来要下大雷雨,如果粮食被雨水冲走,村民年底分得粮食可能会很少,对生活影响很大。父亲发现天气变化后,立即敲响生产队的破玲,再拿起铁皮做的号桶喊群众赶快来抢险,自己拿起木掀立即开始堆粮运粮,后来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,保住了生产队的几千粮食,父亲也因劳累过度晕倒了,嗓子也好几天说不出话来。
父亲向来很疼爱我们,有好吃的自己总是舍不得吃,首先要分一大半给我们兄妹几人,也从来不给自己添什么新衣服,自己能将就就将就。对我们做子女的学习非常关心,只要知道我们不好好学习,父亲就会很生气。记得我小时候非常喜欢玩纸牌赌博,还经常上瘾,父亲知道后教训过几回还是改不了,最后没办法只有狠狠把我揍了一顿,我才改掉这坏毛病,现在想起来,那时候父亲揍我非常正确,不然现在我还会有赌博这毛病。
改革开放以后,我们村也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。我们家分了七、八亩地,日子立马就好过多了,第一年就收获几千斤粮食,吃不完。87年,我高中毕业后,没有考上大学,父亲很支持我当兵,于是经过层层选拔和体检,我当兵到了湖南怀化一个深山沟里,第二年,经过我刻苦努力,我考上了二炮指挥学院,军校毕业后,从排长干起,中间经过副连长、指导员、干部股长、营教导员、团政治处副主任、主任等职。2005年转业到洛阳中院工作,从我当兵到父亲去逝,尽管家中因孩子多经济还是很困难,但父亲每次给我写信都是报平安,家里没有困难,让我安心工作,从未主动向我要过一分钱。特别是1997年父亲得了脑血栓后,自己还坚持下地干活,一直到他不能自己站立为止,病情把父亲折磨的不成样子。
2009年12月,我用自己的部队转业费和几年的积蓄,买了一辆小汽车,本来准备过完年后,用它把父亲接到洛阳来住一段时间,当我把车开到家时,父亲非常高兴,满眼含着泪花,到家第二天,我冒着雨雪用车把父亲接到县城转了一转,这是父亲生病十几年来第一次进县城,也是一生第一次坐小汽车,尽管父亲因病说话不清楚,但我看出来,他心里非常激动。大年三十中午,全家十几口人热热闹闹团聚在一起,准备过一个团圆年,此时父亲非常激动,满含泪水,正当我们准备向他老人家敬酒时,他的病情突然发作,此时全家都紧张起来,我立即发动汽车想把父亲送到乡卫生院抢救,二弟和三弟抱着父亲坐到车上,尽管我把车开得飞快,可最终也没能挽回父亲的生命,父亲是在我的车上走完了人生最后一刻,走得非常突然、安祥,使我们全家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。
这就是我父亲平凡的一生,在他去逝即将三周年到来之际,写下此文来纪念他老人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