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去南漳

  发布时间:2015-01-29 10:37:07


    南漳,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,不是我的祖籍,也不是我出生的地方,是我亲爱外婆的老家。

    记得在外婆的病榻前,我把耳麦放在外婆的耳朵里,让她老人家听我写的文章《我的九月》,这篇文章被中国法院网选中,在品文共享里播放。夏静用甜美的的声音朗诵着,外婆听了连连说道:我喜欢听,写得好。感慨之余又自豪地说:子孙满堂、子孙满堂。我和姐姐当时都在外婆的身边,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,继而泣不成声泪流满面。

    我仿佛感觉外婆那游离的灵魂回到了她的老家南漳,一种满足的微笑在她老人家脸上浮现。

    外婆走了,在她107岁的时候。想念外婆,晚上失眠了,想起上小学的时候,去过外婆的老家湖北南漳。我仿佛看到穿着白衬衫、系着深色围裙的外婆站在院子的当中。微风吹拂着她老人家的头发,一脸慈爱。

    我在脑子的记忆库里搜寻着当年回南漳的零碎片断,只要我能记起来的,都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。文章虽如流水账般冗长,但却不舍得删掉每一个情节,因为那是幸福的回忆。

    我之所以去南漳,是因为我哥哥去过,哥哥极具魅力的表述,把南漳之行描绘的天花乱坠,感觉不去一次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。

    于是我天天缠着母亲要去南漳玩,母亲说:别听你哥哥瞎吹,哪有这么好。可我不信,就是要去。在我的屡次耍赖之下,善良的母亲终于同意我去了。因为我太小,不能独自出门,母亲就让姐姐和我一起去,于是我开始了人生的许多第一次。第一次出远门,第一次坐火车,第一次坐长途汽车……。

    第一次出门总是令人兴奋的,坐上火车以后,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、树木、村庄,感觉很新奇。但毕竟是孩子,看了几个小时重复的风景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了。瞅瞅火车靠站时站台的模样,上车下车行色匆匆的旅客,感觉无趣的很。看着我一脸没意思的表情,姐姐说:谁叫你去南漳的,没意思了吧?要不是因为你,我才不去呢。

    那是个夏天,我和姐姐都放暑假。我们走的是焦枝线,从大清早上火车,一直要坐到晚上七八点才能到襄樊车站。在去南漳之前,小舅来信说,不要在襄樊车站下车,要到终点站襄阳车站前的一个小站朱市车站下车,下车以后再坐长途车去南漳就近了很多。

    火车咣咚咣咚的响着,经过一个白天的行驶,总算到达襄樊车站了,这是一个大站,人几乎都下光了。我们坐的这节车厢就剩我和姐姐,还有过道对面坐着的两个衣着打扮另类的人。我有点害怕,跪到座椅上往车厢的前后打量了一下,然后趴在姐姐的耳朵边悄悄的说:整个车厢就剩四个人了,这两个人是不是坏人呀?姐姐也伏在我的耳朵边:没事,我带着小刀呢。姐姐还让我把手伸进了她的裤子口袋摸了摸,还真有一把水果刀呢。现在已经没有这种薄铁片做的小刀了,当时小,感觉有了水果刀就有了自卫武器,一点都不害怕了,心里真是佩服姐姐的细心,崇拜地看着姐姐。

    大概等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,火车又启动了,跑了有十几分钟的样子,到了朱市车站,我从车窗上看见小舅在向我们招手呢。我和姐姐下了车,见到了小舅,很开心。小舅掂着我们的旅行包,我们就可以空着手走路了,一身轻松。

    还记得第一次听小舅说朱市车站站名的时候,觉得很好笑,因为在我脑子里反映的是“猪食”这两个字,心想还有起这名字的,真难听,谁知到了朱市车站以后,看到水泥站牌上写的是“朱市”两字,自己都觉得忍俊不禁,此“朱市”非彼“猪食”呀。

    原想着下了火车再坐上长途车就能到南漳了,谁知小舅说还要在车站的候车室里睡一晚上,第二天才有长途车,我心里老大不高兴,噘着嘴。那时候穷,也不舍得住旅馆,就只能在车站候车室里委屈一宿了。

车站候车室不大,几乎没有候车人,里边的长条椅大多是空的。我实在是困得很,就躺在长条椅上睡着了,睡到半夜,我睡糊涂了,想着是在家里的床上呢,一翻身摔到了地上,摔醒了。睡眼惺忪的我这才发现小舅没有睡,看着行李呢,他还拿着小折扇帮我赶蚊子。我从地上爬了起来,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,又跑到另一张长条椅上去睡觉,小舅说:你还睡这里吧,我帮你扇扇子。那时候的人都很封建的,我心想,我是女孩子呀,你是男的,看着我我咋睡呀,于是坚持到另一张长条椅去睡觉了。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,小舅又坐到我旁边帮我扇扇子呢。

    天亮了,我打量着候车室,人不太多,感觉冷冷清清的,原来仅有的几个候车旅客也去吃早饭了。出了候车室,跟着小舅,七绕八绕的来到了长途汽车站。虽然是夏天,大清早还是挺冷的,我当时只穿了圆领衫和小短裤,小舅看出我冷了,就问:你妈没给你们带长袖衣服吗?我说:带了,姐姐不让我穿,怕穿新衣服了坏人抢东西,故意让我穿旧衣服。

    母亲为了我们这次远行,特地给我们买了新衣服、新裤子。那时候也不懂,新衣服也没过水就带来了。小舅就让姐姐把衣服拿出来让我穿上。姐姐还不愿意呢,坚持说一会天就热了,不用穿。但是长辈的话得听呀,于是我就穿上了新衣服,穿上以后顿时感觉不冷了。可是没过多久,太阳出来了,我又热了起来,于是要求把衣服脱了。这时候姐姐可得理不饶人了:你就是不听话,说不用穿你非得穿,才穿了多久又得脱了,烦人不烦人。我自知理亏,没敢吱声。

    终于到南漳了,下了长途车,跟着小舅在街道的小巷里转来转去。街道很窄,有四五米宽的样子,临街的房子很古老,都是灰瓦,墙是啥颜色记不清了,感觉很沧桑。街道的地面是一块块颜色不同的大石头铺成的,也许是每天走的人很多的缘故吧,石头光溜溜的。当我们转到一处房子前,小舅说:到了。

    时间太久了,我记得不是太清楚,只记得走进一间堂屋,房子还算大,穿过堂屋来到了后院,左边是一件小平房,右边是打了半截土墙的房子,就这么简单,说实话,我心里很凉的感觉,外婆就住这里呀?

身材瘦小的外婆扭着小脚出来迎接我们了,她老人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,喜欢穿白颜色的衣服,你想一想?白颜色多不耐脏呀,可外婆身上的对襟白褂子洗的特别白,显得人利利索索的。外婆一见我们可高兴了,招呼我和姐姐喝水。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,外婆提前用大茶缸泡了一杯水,是果粉泡的水,据说用果粉泡水,一是能解暑,二有防止水土不服的功效。盛情难却呀,再加上我也真是渴了。我端起茶缸喝了一口,满嘴都是粉乎乎的感觉,实在是不好喝。外婆说:快喝吧,这是专门为你们凉的水。可我没再喝一口。

    小孩子么,不会觉得累,就算累了恢复的也很快。就在姐姐给外婆看母亲带来的东西时,我围着小小的后院走了一圈。后院的布局是这样的,穿过堂屋,后院的左边是一间矮小的房子,有一扇门一扇窗户,门是木头的,开关起来都能发出叽扭叽扭声音的那种门,关的时候经常得抬一下门才能关上,门里边也没有插销。窗户也是如此,说是窗户,根本没玻璃,是木框做的,能透风,上边糊的报纸。屋里有两张床,一张是单人竹床,一个是炕,能睡两个人的土炕。屋里还有半人高的柜子,柜子上边放了一盏煤油灯,洗脸盆啥的都放在地上,好简单哦。

    院子的右边是做饭的地方,半截土墙,两边靠墙,在另外两边的墙角竖着胳膊粗细的木棍,在上边就是房子的顶了。伙房里有用泥巴垒成的灶台,灶台上放了一只大铁锅,铁锅上是一个木头盖子。正对着伙房门有一口大缸,一副扁担和两个木桶。

    院子的后边是厕所,也和伙房一样的构造,半截土坯围起来的,里边有一口大缸,直径有一米多,缸的半截埋在了地里,地面上留了有半米的高度,缸边还放有一块木板,方便时坐在上边,直接坐缸上会很凉。

哎,参观完了外婆住的地方,我心里想,这是哥哥吹得如何如何好的地方吗?

    第一顿饭吃的啥我也记不住了,入夜,我和外婆睡在炕上,姐姐睡到了小竹床上,小舅到房东家去借宿了一宿。我 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也许是换了一个新地方认床,也许是心里的失落,反正是睡不着,一睡不着就感觉这也痒那也痒的。我就说:外婆,有蚊子咬我。外婆操着一口湖北话说:没有。我说:有。反复说了几次,外婆总算起来了,她把煤油灯点亮,照来照去的,确实没有发现蚊子,于是我们又睡下了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我总算睡着了。

    第二天起床,我收拾床铺时发现了床上有小虫子的尸体,于是问外婆:这是啥虫子呀?外婆一看:这是臭虫。我的天呀,我从来没见过臭虫,谁想到我昨晚睡觉,因为失眠,翻来覆去的还压死这么多臭虫。我提抗议了:我不睡里边了。外婆说:臭虫不咬人,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让你们小舅在炕上撒过很多六六粉了。难怪我总是闻着有一股怪味呢,但是我坚持说:咬人,昨晚我身上就很痒。外婆说:那咋不咬我呢。我脑子转得快:既然臭虫不咬你,那你就睡里边呗。外婆说:我怕你睡外边晚上会掉下来。我说:不会的。

    就这样,第二天晚上外婆睡在了里边,半夜,我听见摸摸索索的声音,外婆起来点煤油灯了,原来臭虫也咬外婆了。哈哈……

    因为水土不服,我过敏了,再加上被臭虫咬的疙瘩,身上几乎没好皮肤了,奇痒难忍,就连外婆看了我身上的疙瘩都觉得没法给我母亲交代,于是就带着我去看病、吃药。

    六十年代末,生活还很困难的,母亲为了我们这次回老家,给老家的亲戚每人都扯了一块布料,装了满满一旅行包。虽然母亲没有回来,但是她让我们有了衣锦还乡的感觉。母亲还通过邮局,把当月的工资都寄给了外婆,作为我们的生活费。那时候我很小,不知道还有储蓄这一说,只觉得母亲把钱都给外婆了,她自己咋生活呢?

    在南漳的那段日子,没吃过啥高级东西,都是家常便饭,但是外婆做饭手艺可是一流的,简简单单的蔬菜经外婆一炒就成美味佳肴了。印象深的还有一次吃锅巴,那是外婆做饭时专门留的锅巴,是一整块,铲起来以后挂在伙房吹干,等吃的时候再放到油里炸一下,也蛮好吃的,像点心一样。

    我和外婆一起去买过一次菜,菜市场挺大的,但是菜的品种不多,买人也很少。外婆是去买豆腐的,我记得很清楚,一块一块做好的豆腐,被放在一个装满水的铁槽子里,你要几块豆腐就自己去捞,然后再去付钱。豆腐很白,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卖豆腐的,在水里,还可以自己捞,感觉好玩,于是就下手去捞豆腐,结果被外婆制止住了。后来我也跟外婆提起过南漳的豆腐,外婆无不自豪的说:南漳的豆腐好吃,豆芽子也很好吃呢。

    我们在城里居住条件虽然不太好,但是比起南漳来讲真是好了很多。最起码我们有电灯,有公共自来水管,有公共厕所。而外婆的老家呢,房子是租的,吃水要自己去井里挑,晚上照亮是煤油灯,最最让人难受的是厕所是口大缸,谁都往上边坐,多不卫生呀!厕所还没有门,只有一个布帘子挡着,谁想去厕所还得吆喝一声:有人没有。

    老家人多,七大姑八大姨的,来的时候听哥哥吹牛,感觉会有很多人来看我们,可结果来的人寥寥无几。来的人从外婆那里拿到母亲送给他们的东西,再和外婆寒暄几句就走了,我都没记住谁是谁,也没记清他们长得模样,感觉老家人少了一点热情。倒是大舅的长子我的表哥来看我们时买了半个西瓜,西瓜很甜,表哥也很帅,这我记得很清楚。大舅家孩子多,表哥那时候已经工作了,但是收入不高,那个时候家家的生活都不富裕,不空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。

    一天,水缸里的水用完了,小舅没有回来,于是我和姐姐自告奋勇的去井台上挑水。外婆不让,说我们挑不动水,我和姐姐哪听得进去呀,挑水多好玩呀。就这样,姐姐掂着空桶,我拿着扁担,一起去了井台。

我是第一次看见南方的水井,感觉很新奇。水井四周是石头铺的地,井口也是用石头垒成的,井口的一边有一个撸撸把,一圈圈的绳子缠绕在撸撸把上,绳子的一头有个钩子,井台边还有一只水桶。我好奇地趴在了井台上,往下望去。井不深,有三四人高的样子,水很清,但是水面上漂得有脏东西,当然不是垃圾之类的东西,是树叶、小草一类的东西,是风儿带进去的,不影响饮用的。但是我还是觉得挺脏的,毕竟我们在城里喝得是自来水。

    在井里打水可不容易,我肯定是没那本事了,一是年纪小,二是没力气,看着别人轻松地把水桶放下去,又轻松地把装满水的水桶摇上来,羡慕的不得了。我和姐姐看着别人打水,可轮到自己打了咋也弄不成,最后还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打满了两桶水,姐姐挑起水桶,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,我在后边跟着,到家以后水都洒的剩半桶了,姐姐把水倒进了水缸里,气人的是,水缸太大了,我们辛苦挑回来的水才盖住了一个缸底。我们又去挑水了,这次只带了一只水桶,因为路有点远,一担水太沉了,姐姐挑不动。第二次到了井边,把水打上来已经不成问题了,回来的时候就不容易了,一根扁担担了一只水桶,姐姐抬一头,我抬一头。姐姐为了照顾我,把水桶放在了她那一边,就这样我也抬不动,我才不到十岁呀。嘿哟嘿哟,我们终于到家了,结果水还是洒出去很多。我们还要去担水,外婆说:算了,今天够用就行了,明天小舅回来了让他去挑水。我看了姐姐一眼,实际上我是不想再去挑水了,因为光走路就很累了。估计姐姐也累了,她说:够用就算了,不挑了。第二天起来,膀子疼的不能行,这可是我第一次干体力活呀。

    睡觉、吃饭,这样无聊的日子过了有一周,也没人来串门,外婆出于安全考虑也不让我们出去玩,我每天都是搬个小竹椅子坐在后院里,看看天,东一句西一句的和外婆说着话,天很蓝,虽然只是在院子当中看蓝天,也挡不住它的魅力。

    生活的单调,让我实在是觉得这次回南漳是很错误的决定,百无聊赖的日子真没意思,于是就和外婆说想回家。那时候小舅还没结婚呢,也没在家里住,下着乡呢。外婆就哄着我说,等你小舅回来了带你们出去玩。

    总算把小舅盼回来了,说第二天领我和姐姐去大舅家玩。大舅家也住在这个小县城,感觉不是很远,大舅家也是租的房子,是个里外间,门前有条小河,说是小河吧,不是自然形成的那种,是人工开挖出来的。大舅家住的那一片,几乎家家门口都有小河,因为除了吃水,日常生活的洗洗涮涮都要在河里进行。大舅家的后院不大,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,还有个用细荆条围起来的厕所。

    我们到大舅家的时候已经是晚饭过后了,没一会就要睡觉了。大舅在学校教书没在家,大舅妈热情的挽留我,让我在他们家住下来,我看看屋里就两张床,一张双人床一张单人床,咋睡呢?大舅妈说,再支一张床,小舅也让我在这住下,我只好客随主便了。

    晚上,大舅妈和我的小表弟睡大床,我的小表妹睡小床,我睡在用四个小凳子支起的竹床上,咋也睡不着,睡不着就想翻身呀,可一翻身,竹床就叽扭叽扭的响起来,夜深人静的,听起来声音可大了,哎。我怕把大舅妈他们吵醒,于是就尽量减少翻身次数。又不知过了多久,我想方便,可打眼瞅瞅,没见痰盂,于是就忍呀忍呀,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叫大舅妈。第一次声音太轻了,大舅妈没听见,又叫了几声以后,大舅妈才听见,起身找了一个肚子大口小的罐子当痰盂呢,哎,这晚睡得真让人郁闷。

    第二天早上,姐姐自己来了,还掂了一大包要洗的衣服。我也来了情绪,帮姐姐一起到河边去洗衣服。我很喜欢水,喜欢南方水边的大石头,光溜溜的。大家都是在石头上洗衣服,把要洗的衣服打湿以后,放到石头上,用木槌敲打着洗衣服,很好玩哦。那时候衣服的扣子是用布做的盘扣,盘扣是不怕木槌敲打的。而我们穿的衣服扣子是朔料做的,经不起敲打的。我不听姐姐的话,非要抢过木槌敲打衣服,结果砸坏了好几粒扣子,姐姐说啥也不让我洗了。

    河边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,洗菜的在上游,洗衣服的在中游,涮马桶的在下游,河边有一只只家养的鸡在觅食,河里一群群鸭子在嬉戏,很有趣的一幅水乡生活画面。我没事可做了,就和姐姐说自己去玩,姐姐叮嘱了一下:别跑远。就随我去了。我沿着小河边走着,小河边的树很高也很粗壮,两边的树枝在小河的上边交错在一起,形成了天然的太阳伞,因此在河边走着一点也不觉得热。一路走着,看见小河上搭建的简易小桥,有小男孩从小桥上往河里跳,跳进去又爬上来,反反复复、打打闹闹,开心得很。还有的小孩子挎着小竹篮,手里拿把小铲子在河边不知道干着什么。我很好奇,于是就蹲下来看,看了半天,总算是看明白了,他们是在找贝壳呢。我看明白以后,也下水去了,因为穿着塑料凉鞋不怕水。

    我慢慢的沿着河边下到了水里,突然一脚,河水埋到了大腿处,穿着的长裤也湿了。“你不要往河中间去,中间水深”。当地的小孩善意地提醒我。原本想上去的,可是裤子已经湿了,索性继续玩吧,反正回去也跑不了挨训。于是我又沿着小河边,抓着河岸上伸展下来的树枝又走了一小段,感觉水又深了,就没敢再往前走,学着当地的小孩子在河边的软泥里找贝壳,结果还真找到了呢。贝壳张着嘴,等我拿到手上以后,它的嘴就合拢了,咋也掰不开,我是空手来玩的,找到了贝壳也没地方放,于是问周围的小朋友:谁要?结果他们都不要,我只好把贝壳扔进了水里。突然我又发现在大石头旁边水流稍缓的地方,有一群很细很细的东西在游来游去,速度很快,一群一群的。究竟是啥呢?我很好奇。后来问小舅,那是小鱼苗。

    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了,是姐姐和表妹来找我了,姐姐埋怨着:瞎跑啥呀,找了你半天,快回家吃饭了。于是我才怏怏不快的从河里爬出来,跟着她们回家了。我来大舅妈家时没带衣服,下河玩的时候,衣服也弄湿了,裤子上还沾了泥巴。表妹还小,她的衣服我穿不成,于是大舅妈就拿出她的衣服给我穿。衣服太大了,我不想穿,姐姐说:凑活着穿吧,我现在就把你的衣服洗了,明天早上就干了。

    晚上吃饭,吃的啥我记不住了。但是我记住了一点,吸取了昨晚的教训,下午没喝水,怕晚上起夜。睡觉前我还在表妹的陪同下去了屋后的厕所,表妹说:这里常常会有蛇。哇,想吓死我呀!这一晚我睡着了,还做梦了呢。

    第二天,小舅早早的就来了,说要带我们去三道河水库玩。水库?我在脑子里想象着,因为一直住在城里,没见过水库是啥样子的。

    小舅带着我和姐姐来到了好大一片开阔地,一望无际的感觉,水不深,只没到脚脖,但是水流却很急,我穿着塑料凉鞋站在水里,被水冲着还站不稳呢,姐姐牵着我的手。这是一片很美丽的水面,水里都是拳头大小的鹅卵石,水面上还有小孩胳膊粗细的小树,相比那些大舅家门前小河边古老苍劲的大树,虽然少了一些沧桑感,但却多了几分青春和活泼。我们在水里走着,心情格外的好,傻乎乎的我竟然冒出了:这就是水库呀?

    小舅说,这不是水库,这是水库流出来的水,流到小河里供大家生活用呢。哦,原来如此呀。小舅没有带我们去看水库,因为太远了,怕我走不动,只带我们看了从水库里流出来的水,很清澈,我很喜欢,一直记在心里呢,这就是三道河水库流出来的水哦。

    第二天,小舅又带我去了一个地方,姐姐没有去,她不喜欢。那是离大舅妈家不远的地方,有一个山洞,里边四季流水声不断,据说还有传说故事呢。我和小舅一起去了,到了山洞,有几个外地人也来看山洞,用现在的话来说叫风景区。因为年纪小,感觉山洞也没啥特别之处,我又是趴在洞口往下看了看,洞很深,根本看不到底,小舅说带着手电筒能看得清楚一些。实际带手电筒也看不了多深,当时有人往洞里扔了一块石头,连石头到底的声音都没有听见,可想而知洞有多深吧。现在想来,南方水源丰沛,洞里应该是条暗河,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被开发利用了呢?离这不远还有一个同样的洞,规模比这大,小舅问我去不去看,我一听也没啥不一样的地方,就说算了。来来回回都是步行,全凭一双脚,好累的一天呀!

    在大舅妈家住了几天,我们又回到了外婆住的地方。外婆还是依旧照顾着我们的生活,想方设法让我们吃的可口一些,这样就不会想家了。

    有一天,我听见大门口有人叫卖青蛙,于是趁外婆在干活的当口,偷偷跑到了大门外,还真是有人卖青蛙呢,已经杀好了。当地人是不吃这些东西的,我们吃。因为我们家在广东呆过,广东人天上飞的、地上跑的,河里游的,啥都敢吃,前些年全国爆发的非典,就是广东人吃出来的。

    我很聪明,让卖青蛙的小男孩等一下,又快速地跑到后院,非要让外婆买青蛙吃,外婆拧不过我,就把青蛙买回来了。中午我们红烧了青蛙,那个鲜呀。姐姐还用小碗盛了几只给房东爷爷吃。爷爷一边喝着小酒,一边吃着青蛙,我们在一边看着,爷爷美滋滋的样子看着好搞笑哦。我问爷爷好吃不?爷爷连连说好吃。房东奶奶不愿意了,嘴里骂道:狗日地,好吃啥子哟。我和姐姐哈哈大笑起来。

    房东奶奶很爱美的,我和姐姐没事的时候喜欢跑到她家堂屋里玩,房间大大的,很凉快。姐姐用梳子给房东奶奶梳头,扎两麻花辫,还插上花,房东奶奶可高兴了,那时候家里没有镜子,是铜镜。奶奶还拿着铜镜照来照去的,美得不得了。房东爷爷看了也骂了起来:狗日的,都打扮成老妖精了。这么快就把骂人的话还回来了,可房东奶奶乐呵呵地说:我喜欢,明天还梳成这样。

    有一天的上午,我坐在小竹椅上无聊的东瞅西望,突然发现了厨房的外边有一条蛇在缓慢地移动着,蛇是黄颜色的,很细。我赶紧喊外婆,外婆来了也不敢弄。好在房东奶奶家正好来了两个串门的小伙子,他们用棍子把蛇打死,然后用手把蛇抓走了。他们边走还边说:打蛇要打七寸,不能把蛇砍断,砍断的蛇死不了,其他蛇会救它,等蛇被救活了,它就会来复仇。还说真的遇到过,因为蛇断了以后被接起来的的那一截粗了点,想报复砍它的人时,门缝太窄了没钻过去,结果被发现后又打死了。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蛇,感觉蛇也不是这么可怕,后来听大人们说,这种蛇没毒,真是遇到有毒的蛇咬你一口,走不了几步就完蛋了。

又过了几天,外婆说让小舅送我到山里去玩。山里?我想象着山里的模样。小舅带着我到山里去了,走着去的,很远。走累了以后,想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,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。我只要一问啥时候才能到呀?小舅一准说,马上就到了。

    我们就这么走呀走呀,总算到了,是表姐家。表姐比我大很多,已经生宝宝了。记不清当时的情况了,看着不像村子,住的人家很少,可能这就是山里的缘故吧。小舅把我送到以后就回去了,剩下我自己。晚上,表姐抱着宝宝在外边乘凉呢,给我打了水让我在屋里擦洗。我洗完以后,发现一张老式的桌子上放有宝宝用的爽身粉,就好奇的打开闻了闻,好香呀。我脖子正好出痱子了,于是就想擦一点,可一擦开就停不住了,因为皮肤擦了以后光滑的感觉很舒服,就擦的多了一点,等我擦过瘾了,一看盒里的粉已经少一半了。这时候外边传来表姐的声音:洗好了吗?我说:洗好了。表姐抱着宝宝进到屋里,一眼看见我脖子上的粉就啥都明白了,但是没说我。我主动的坦白了,因为心虚,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。

    晚上,我和表姐睡一张床,没睡一头。在家的时候我总是和母亲睡在一起,睡着以后习惯把腿翘在母亲的身上,舒服得很呢。结果在表姐家里睡着睡着就糊涂了,把脚翘到了表姐身上,被表姐啪的一巴掌打了下来。我醒了,可一会睡着又忘记了,重复了刚才的动作,结果又被打了一巴掌。我再也不敢睡了,一直到了天亮。

    早上起来,表姐也没说啥,吃了早饭以后,我就自己到了屋外,想看看山,可那有山呀,大山还离的远着呢,那天能见度不高,能隐约看到群山的影子。再看看近处稀稀拉拉的房子,和想象中的山边小村落一点也不一样,无趣的很。下午表姐说,晚上邻村要放露天电影,让我一起去看,于是就早早的吃了晚饭。

邻村,感觉很近的样子,谁知走呀走呀,走了很远才到了邻村。结果电影也是看过的,老掉牙的片子。没看完,表姐就和我往回走呢,我那个困呀,走着走着都想摔跤。表姐也没法帮我呀,她还抱着宝宝呢。就这样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总算回到了表姐家,洗洗就入睡了,很累呀。

    在表姐家住了两天,小舅就来接我了。回到外婆住的地方,突然感觉还是外婆这里好,自由呀。外婆脾气很好的,就算我淘气做错事她也不说我。

    时间过得真快,回家的日子到了,突然感觉了一丝不舍。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,喜欢上了这里的小河、大树、井台、石板路了。那时候实在是太小了,对古老的建筑,参天的古树,深不见底的岩洞,满目翠绿的青山还不懂得去欣赏,更不会有很深的感悟。换做是现在,去了外婆的老家,那我写出来的东西一定会很感人的。因为散落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,人与自然的完美和谐,古老故事与现代文明的相得益彰,都会让我灵感大发,思如泉涌的。

    我们又来到了朱市车站,小舅去买火车票了,售票员一听买一张四分之一的车票就要求看看我到底有多高。小舅也没交代,就把我带到了售票窗口前,我够不着窗户,于是就踮起脚尖往里看。结果售票员用不容商量的口气撩出来一句话:买全票。我去南漳的时候买的是四分之一票,谁知回去就买不成了。后来总结一下,因为站太小,收入少,要求就会严一些,因为在乎呀,大站就会好很多。

    不到十岁的年纪,还能记住这么多的琐碎,足以表达我对外婆家乡的情节,那是发自内心的情感,如发酵的美酒般回味悠长。

    好想再回一次外婆的老家,带着怀念的心情,用如今的沧桑去重新感悟,一定会有更多的收获。

外婆在病榻上的时候我问过外婆:外婆您做梦吗?外婆说:做梦。都做啥梦呢?我又问。外婆说:洗衣买菜做饭。

    外婆的梦多简单呀,可这简单的梦却做了一辈子,平凡而又伟大的梦,一辈子的付出。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梦,才感动了我们几代人。

    小的时候读不懂外婆的爱,总觉那是应该,也心安理得的去接受,等成年以后才懂得那份爱的珍贵,才悟出那是一颗滚烫的心,温暖了我的人生呀。

责任编辑:谢振国    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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